自从鲍尔先生参加完挚友的葬礼……总感觉有一层乌云笼罩着他,再严重些时,他竟然向莱德医生询问,为什么他最近喘息间是如此的费力。
挚友走了,少了那个推杯问盏的好友,鲍尔也被掏空了。他知道,不久就该轮到他了,他将死去,他的人生篇章将止步于此。这世间再无鲍尔先生了,而其他人将继续留在这美好的世间,欢笑、嬉闹、相遇、相爱,而他将不复存在!
阳光亲吻着鲍尔的脸颊,他打着哈欠缓缓走到窗边,顺手拿起一根雪茄,吸咄间产生的烟雾和海面上缓缓升起的薄雾融为一体。望向花园,小狗无忧无虑地在草坪上打滚儿,管家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中午的野餐。转头来再看看美丽的妻子,她正沉浸在那日复一日的从不为之所累的精心打扮中。大家都可以这么快乐且悠哉的享受着时光,只有42岁的鲍尔先生却重复着那重重的叹息声,而愈演愈烈的担忧无时无刻不萦绕于他的心间:有一天我会死去,一切都将不属于我,这是多么的可怕!
目光移向邻家的小院,那里没有鲍尔先生家那样偌大的花园,也没有鲍尔先生家那样涂满金漆家具的卧室,鲍尔先生喃喃道:“花园里怎么能没有一个像样的游泳池呢?”随之而来的竟是一股重重的叹息声:“他们是一对新婚夫妇,他们二十四岁!仅二十四岁!如果我能一直是二十四岁该多好啊!
可是,死亡是无法避免的,像白天之后就是黑夜那样,躲,是躲不开的。在商界,鲍尔先生是一位众所周知的慷慨大方的家具城老板。虽说少不了商人那一份与生俱来的未雨绸缪,但是总喜欢在未知的事情里钻牛角尖,却不曾知晓这世间唯一的不变,正是万事万物的未知和善变。
午餐后,鲍尔独自一人在树林里散步,一位留着花白长发的老人——白衬衫、帆布鞋、棒球帽,引了鲍尔先生的注意。
“你好啊,小伙子!”
“您好,老先生。大中午的您为什么不在屋里歇息,也不在树荫下乘凉,而是头顶着烈日在这画画呢?”
“我啊,习惯了午餐后在这里观察这块石头,随着天气的变化,会有不同的小生物在此石头上停留。每日便会在此收获一番未知的际遇和惊艳的美景,之后我便会为我夫人画上一幅画留作彼此之间最珍贵的回忆。”
“您日复一日如此,难道不会感到厌倦和荒废时光吗?”
“年轻人,并不是每件事情只有有意义时,我们才会去选择做;正是因为我们去做了这件事,这些东西才会因‘我们’而赋予意义。”
“她不在了,她想留起的长发,我会继续帮她留着;她喜欢的风景,我会继续帮她欣赏;她向往的浪漫生活,我依旧会保留着那份活力,把浪漫的情怀只增不减的散播在每一个我走过的角落。在纷繁复杂的世界迷宫里,有什么能比你坚定的爱着的那个人,恰巧常伴你身边更珍贵的呢?”
“真的很抱歉老先生,您彻底失去了您的灵魂伴侣,您一定备受煎熬,度日如年吧!”
“日月皆有时,四季相催促,我的心灵早已同她一起抵达了天堂。”说完,老先生便继续埋头认真地用画笔点缀着画板上那青葱的树叶。
鲍尔转头看向院子里正在嬉闹的孩子和妻子,他们脸上都洋溢着幸福、恬淡的笑容。鲍尔走过茂密的树丛,坐到石头旁的椅子上,吸吮着清鲜的空气,静静地聆听着那有规律的心跳声——砰……砰……砰……,这是一颗多么健康且强硕的心脏啊!恍然之间鲍尔大悟:山高水长怕什么,万物皆有定数,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天顺其然,地顺其性,人顺其变,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