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诗篇  香远益清
                                          ——《我心归处是敦煌》读后

                                            文学院      郑 新

    去年深秋，阅读樊锦诗的自述《我心归处是敦煌》，了解了辉煌神秘的敦煌，更了解了敦煌女儿樊锦诗。她的经历简单而丰富，从1963年大学毕业来到敦煌，自此后40余年一直未离开，洞窟勘察、著述写作、管理保护……无论做什么，皆以敦煌为宗；她的内心柔软而坚韧，一位弱小瘦削的江南女子，因为远离父母、丈夫、孩子也曾心伤，但终不舍敦煌的魅力，终不弃知识分子的责任而毅然留了下来，坚守敦煌，并为之奔走呼号。可以说，敦煌成就了樊锦诗，她带着从北京大学习得的考古专业知识来到敦煌，用几十年的时间专注于文物研究与保护，著书立说并躬身实践，付出了一位文物工作者的全部身心，最终做出了突出成就，无愧知识分子的一生。同时，樊锦诗也成就了敦煌，她继承着常书鸿、段文杰等前辈对敦煌文物的炽爱和执著专注的精神，以深沉纯正的道德意识与扎实深厚的专业知识，锲而不舍地研究并保护着洞窟艺术，拼尽心血只为那艺术之美长存于人间。说实话，读完此书，心里溢满了对樊锦诗的羡慕，她真是一位幸福的知识女性。
    她幸福，因为她遇到了一位真正尊重她、理解她、支持她的丈夫彭金章。按书中所记，两人是北大考古系的同学，相识于美丽的未名湖畔，共同的专业志趣、朴素的人格魅力让两人心灵相通而最终牵手。两人各有自己的工作单位与研究对象，丈夫并没有用世俗的观念束缚妻子的手脚，而是充分尊重她的工作劳动，认可她的努力付出。长达十九年的两地分居，在承担的繁重的教学、研究工作的同时，彭金章包下了抚养孩子等琐碎现实的家务事项，真正是无怨无悔；而后，他理解妻子对敦煌那无法割舍的深厚感情，自己调动工作，由繁华的大城市武汉来到西北小城，这一举动，成全了一个家庭的完整，给了孩子温暖的父母亲情，更给了妻子真正平等的尊重与发自肺腑的全力支持。对于一个职业女性而言，还有什么样的爱情能比这更甜蜜？来到敦煌的彭金章，放弃了之前自己熟悉的专业领域，重新建立自己的专业兴趣，和妻子并肩坚守敦煌，在莫高窟北区的考古事业中做出了自己的贡献。夫妻二人心向一处，携手同行。相知相爱，无非如此：彼此理解、相互支持；彼此成就、共同提升，爱情的美好，此当为一例，也当是最理想的一种境界。
    她幸福，因为她找到了自己为之奋斗一生的事业，也在这份事业中实现了自己的最大价值。她出身于书香门第，家庭环境开明积极，身为知识分子的父亲把她引向了对文物的爱好。高中毕业，她如愿进入北京大学历史学系学习考古专业，父亲鼓励她未来的人生会是另外一个天地，会有更加广阔的视野。来自于父亲的这种通达昂扬的生命意识的灌注、滋养，令她一生受益无穷，作为女性，她并没有局限于家庭意识与责任之内，而是在更开阔的学术领域与社会责任中书写了自己的担当，足见其人格之独立，视野之宏阔，精神之坚毅，内心之强大。她找到了事业作为灵魂的支撑点，在这样一片深邃博大的领域中尽情描画，体现出自己的人生价值。她执著于洞窟考古研究工作，利用所学和所探索的专业方法，完成莫高窟的分期断代；她花甲之年担任开始担任敦煌研究院院长，从事管理工作，致力于石窟艺术的科学保护，以生命守护敦煌；她虽退休，但仍肩使命，为完成对宿白老师的承诺，要完成莫高窟考古报告，要在这一系统性的工作链条中高质量地完成属于自己的那一环。她研究敦煌石窟艺术，不是为金钱，不是为声望，更无关权势与地位，只为倾心热爱，只为真正的兴趣，所以才能一生为之投入。这是一种源自于生命本体的内生动力，是最持久的也是最有活力的。这既是一位知识分子心有所系，能够找到自己专业依托之幸运，更是一个人能够找到并实现个人价值之幸福。有人曾问樊锦诗，人生的幸福在哪里。她答道：“我觉得就在人的本性要求他所做的事情里。真正的幸福，就是在心灵召唤下，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自我。”[向贤彪：《努力追寻崇高的精神境界》（《人民日报》2020年07月14日）]
    她幸福，因为她生活在美之中，并让自己的生活臻于美的境界。曾经看到过一张莫高窟第158窟的图片，一张巨大的卧佛，枕着右手，安静地侧躺着，眼睛微闭，嘴角含笑，面容丰满，神情安详，瞬间就被那种异常安稳静谧的身形姿态所吸引，更被一种超然淡泊之美所震撼。在《我心归处是敦煌》中，樊锦诗详细解读了这尊卧佛的思想意义与艺术价值，又融入了自己的生命感悟，我亦被她的自述深深感染，连续读了三遍。那一刻，一下子觉得樊锦诗真幸福啊，可以近距离地、多次与那尊涅槃大佛面对面，体悟生命的自在状态。其实，又何止那一尊佛像？她的研究对象，不就是敦煌那些宝贵的石窟艺术吗？雕塑、壁画，飞天、金刚，行云流泉……她一直在和艺术打交道，与美相伴，置身美中。美，充实了她的生活，润泽了她的精神，滋养了她的气质。她在那些艺术品中看到了当年创造者的生命意趣，加深了自己对生命的感悟理解，又能够在数十年对敦煌石窟艺术的研究与保护中找到并实现自己的生命价值。她的人生历程，其投入与奋进、静默与坚守、单纯与厚重、明朗与丰富，本身不就是美吗？是她在现实世界中用自己的行动、实践所创造出的美丽人生。车尔尼雪夫斯基曾给出定义：“美是生活。”樊锦诗的一生就触摸到了美的真谛，感受着艺术之美，又经由自身的积极行动将美延续、传递，书写了生命存在之美，所以幸福。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
    每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锦绣诗篇。幸福，在前方；幸福，在路上；幸福，在当下……